最近，我朋友圈被一则“五千万相亲局”的招募信息刷屏了。所谓“五千万局”，男性想参加，需要验资。房产证、车证、银行余额等资产证明相加必须达到五千万以上，还要交六千元的门票。女性想参加，则需要面试，看家庭背景、高校毕业证书、长相，和其他一切能证明其综合素质的软硬件。
虽然看条件从来都是相亲的核心环节，但当条件标到了“五千万”，就多少有点睥睨毕生的残酷观感了。
自从“五千万局”在社交媒体曝光，恶评和质疑声不断，其中声量最大的有两种：一是认为这是在“给有钱人选妃”，“赤裸裸的物化女性”，“要不为什么不组一个女生五千万资产、男生阳光帅气的局”，二是觉得这是在割高端婚恋市场的韭菜，“身价过亿的人怎么会参加这种聚会？”
吃瓜！5000万的相亲局会是什么成分？
最近，我有幸参与了一场，从参与面试开始，一步步窥见这“五千万相亲局”的全貌。
面试第一个问题：你高中哪里的？
走进面试地点，一位男士已经在等候了。此人大约30多岁，自称有丰富的识人经验，能一眼准确定位对方阶级。“五千万局一个月就1次，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来面试。”
“富裕阶层的脸上有一种风轻云淡的从容，那是从小物质被超级满足后的慵倦感。”
“能说的具体点吗？”
“简单来说，有钱人大概率上讲形象都不错，因为父母基因好。”
开场的几句对话，我就知道了，这个面试人“不简单”。
看是一瞬间就完成的，最重要的还是聊。
“你高中是哪里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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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，我想了很多种可能，可能会问“你父母是做什么的？”、“你有什么兴趣爱好？”诸如此类......
面试人解释说：“这个问题最能抛出掉对方的个人奋斗等因素，直击其家庭背景。像五千万局的女生，都有一个标准的路径，高中基本都是四中、八中、人大附、清华附、101......”
“至于男生，一般毕业北大清华，先在外企金融公司干几年，再去国企，比如中字头的金融公司当老总，之后出来做家族办公室，是一个很清晰的路径。”
看的出来，这位面试人经验丰富，而且组局的人已经掌握了大概，男生女生的人生发展路径已经被大致摸透了。
我随便报了一个不太知名的高中，看得出来好像不太符合他的标准。
“好吧，那大学呢？”
我报出了某中流985的名字，和某热门留学院校，后者以好进著称。
他停顿了一下，脸上带着留学申请机构老师那种在掂量你几斤几两的神色，接着得出结论：“你的高考成绩应该是全校前三十”。话毕又加了一句“但如果你出生在人大附中，我会觉得你没有考好。”......
之后他又问了我父母是做什么的......
此时此刻，我感到这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正在以我的人生现状为起点，将没能上人大附中看作关键转折，向前一环扣一环地推导我是如何成为今天这样的。至于结论，他倾向的答案是，因为我爸妈。
独创五千万局
我原本以为我会见识到这辈子从未踏足过的纸醉金迷，但五千万的相亲局在东五环的一家轰趴馆里举行，现场布置跟公司团建的游戏室毫无二致，面试人对此的说法是，“因为有钱人去过太多奢华场所，所以他们不在乎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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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场有一张麻将桌、两台不断发出“啪啪咚”声音的街头霸王街机、一台播放着赛车画面的ps4，和两张长长的会议桌，上面散落着五子棋、纸牌等桌面游戏。但据我观察，高净值人群果然还是最爱打麻将。
人还没到齐，主办人让大家自由社交。无所事事的男嘉宾在和男嘉宾说话，女嘉宾审慎礼貌地打量着彼此，现场弥漫着一种体面的尴尬。一个女孩小声向我表达她的顾虑，“听说现场有00后的女孩，我不会是最大的吧”，我说不是吧，我是94年的，她说真假的，你看起来很年轻啊，同时她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如面试人所说，女嘉宾确实都算漂亮，更有一两位堪比明星。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坐在我旁边的女孩，在一众精致的妆容中，她竟然是素颜来的，甚至能看到脸上覆着的一层极淡的绒毛。而后来的结果也验证了，她是这次相亲局上最受欢迎的女孩。
相亲局本来就是传统的，五千万的门槛更是加剧了这种传统。在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环节，男生主要强调自己的公司情况和年收入，高频词“比特币”、“无人驾驶”、“区块链”、“纳税过千万”和“我的公司可没有债权融资”，女生则偏重讲学历、爱好和职业稳定程度，高频词“公务员”、“爱做饭“、“滑雪”、“弹钢琴”和“本科曾在美国留学”，她们并不直接提及自己的家庭背景，只是用爱好、经历等方式含蓄地体现家底的殷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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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生卷实际年龄，男生卷自己开始创业的年龄。一位职业履历相当优秀的男士刚介绍完自己，另一位就笑着拍拍他的肩，补充道，“我比这哥们儿要早接触区块链几年”。
一圈下来，主持人总结“现场的男生都有自己的公司，女生大多在体制内上班，家境不错，学历不错。”
我原本的想法是亲身感受一下与另一个阶级短兵相接的挫败感，然后情绪充沛地描述这种“被冒犯感”，如今我发现，这群人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外，他们给我带来的冒犯感，恰恰来自于他们根本不可能冒犯到我，因为他们跟我的生活是完全隔绝的。
一些尾声
两天后，我再次见到了面试人，他对上次相亲局的评价是，“成了五对，效果不错，历届的五千万都没有成特别多的”。
“你看那天一共三四十个人，男生都是亿万富翁，女生都很漂亮，都是找对象来的，为什么成不了？一是因为他们的选择太多了，什么都不想放弃，这也想要那也想要，二是漂亮的女生脾气都不好，但脾气不好的女生嫁不了有钱人，他们互相谁也不想伺候谁。”
我向他描述了五千万局上没人加我的尴尬，他说，很正常，大多数女孩都没有人加，参加这样的活动不仅是为了找对象，也为了找自己在相亲市场上的定位。他的结论是，我比较匹配年薪50w的，如果要找年薪100w以上的，对方的年龄要比我大七到十岁，平时生活中还要我多照顾对方。
但总之，“之所以没人加你微信，是因为你长得不行。”
他思考了一会又补充，也不是因为丑，其实你最大的问题是你的气质，太接地气。“你看五千万局上的女生，她们的气质还是比较大气，或者说比较高级的。你以后一定要阳光一点。”
我问他，万一这种说话态度是我的采访技巧呢？他不信，说，你别逗我了。
